我不知道我的白楊前生為什么是一棵樹，而且是白楊一棵小白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和一棵梧桐樹長在一路。白楊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開不出紫藤花，白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又會和鮮艷的白楊凌霄花纏繞上。

　　——題記

　　【一】

　　記不清是白楊在哪個遙遠的年代，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白楊只記得我的白楊周圍全是陰郁，似乎是白楊在洪荒的渾沌未開的渾沌年代，似乎耳畔另有清亮悅耳的白楊犁地似的脆響。對了，白楊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么是白楊花香和鳥鳴，也還不知道日月和山川。白楊似乎我就是白楊和著一團渾沌的泥水和無法感知的太陽一樣的溫暖，我虛無的白楊像白晝也像黑夜還像空氣，似乎也帶著一絲春風拂動下的柔軟和春雨滋潤的潮濕。

　　突然之間，有一種疼痛的力量在撕扯著我的本就虛無的身體和思維。(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被母親做成為種子，而且被母親封存了思想。母親把我深埋在地下，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似乎母親曾經在我的耳邊絮語說過，我必須要戰勝陰郁恐懼感和孤獨，我將來才會重新得到生命，陽光和雨露，母親讓我把一切都忘了，重新開始。不知過了多少個時節和年代的變遷，也正好碰到了溫度和濕度的合宜，我這個有生命的種子開始膨脹，我不知道我需要沖出陰郁，需要破土而出。)只記妥事先我渾身難受，竟然開始有了疼痛難忍痛不欲生的感覺，仿佛我的長度和寬度都被拉長。說起來也新鮮，我的身體仿佛也被拉長，我恍然曉暢我是一粒種子。一粒淡忘了自己母系是什么的種子。

　　我努力伸張，耳畔就有一個聲音在喚我生長。我不知道生長是什么，我發現我的上部和下部辨別出來一個突起，特別是下部另有了觸須——根，我嘗到了陰郁中有一種軟軟的潮濕，很香甜，于是我學會了喝水;我發現我的周圍另有一種甜甜的香氣，像奶酪，于是我學會了吃飯。我把根牢牢地抓住了陰郁中的土粒和細沙。我發現我抓得越緊，我的腦袋也長得越大。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種沖天的力量讓我在一個早晨見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一縷陽光!

　　【二】

　　我不敢相信，在不知不覺中我只長著一個思想的小腦門，怎么又長出了一對豆芽瓣瓣。據我之后在旁邊的小水塘周圍的調查，原來每粒種子出土時都會長著兩個豆芽瓣瓣呢。在忍受了地下那么久的陰郁過后，它們和我一樣都來到了一個灼爍的世界。原來，那個叫太陽的公公早早為我烘暖了被子，那個叫春風的姑娘早就給我預備了小梳子，要為我梳頭了。另有那個叫春雨的大哥哥早就為我打來了洗臉的水呢!我不敢想象這個世界怎么那么美好呢，完全不像先前所在地下的黑不溜湫的暗。我馬上調皮地要拔腳，我要“連根拔”起去親近這個溫暖的世界呢。

　　“小弟弟，你不能把腳也邁上去。否則你會死掉的!”

　　哎，這是什么，這是聲音嗎?是誰的聲音啊?這應該就是聲音吧!我在沉睡的時候似乎聽到過一頭牛犁地的聲音。我循著聲音，找到一個同樣頂著豆芽瓣瓣的同類。

　　“嗨，你是在對我說話嗎?什么事啊!”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之間就會說話了。我自己都感到驚異。我似乎還調皮地對他眨了眨眼睛。

　　“小弟弟，我和你一樣，是一棵樹啊!我像是記得很遙遠的事兒，仿佛是上個世紀吧，我母親通知我，我應該長成一棵樹，一棵會開花的樹。所以我要好好長，我一定要長成一棵會開花的樹。我要開許多很鮮艷的花!”

　　我抬頭一看，發現一棵長著闊葉的樹在我面前嘻嘻哈哈笑著。

　　“你說的花，花是什么啊?什么是開花?開花好玩嗎?那我也要開花!”

　　“好啊，那我們就一路開花吧!我是前幾天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已經早你好幾天看到太陽啦!所以我是姐姐，你是弟弟!”

　　“姐姐，弟弟?姐姐是什么意思啊?弟弟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似乎曾經記得母親說過鮮艷的樹是女孩兒，可愛的樹是男孩!女孩兒就是姐姐妹妹，男孩就是哥哥弟弟!”

　　“哦，我曉暢了，你鮮艷，而且你還大，所以你是姐姐!我小而且還很可愛，我長得和你不一樣，沒有辮子，我就是弟弟!”

　　“嗯，對了，你就是小可愛。所以我喜歡你做我的小弟弟!”

　　“恩，我也覺得你很鮮艷。所以我喜歡你做我的姐姐!”

　　“好嘞，咱倆拉著手兒，一百年不變，誰變誰是小狗(pup)狗!”我和她險些異口同聲地說!

　　就這樣我和她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好久。她給我講影象中的成長歷程，為了生存需要怎樣扎根，怎樣伸枝展葉等等。不知不覺間，一天很快就已往了。

　　轉眼之間，又到了夜晚。這是怎么了，溫暖的太陽怎么不見了?它去了哪里?我怕，我怕再回到無邊無際的渾沌的陰郁中。

　　“小弟弟，不用怕，有姐姐陪著你哩!你不用怕，這是夜晚，陰郁很快就會已往了!我已經經歷過好幾個這樣的夜晚了!只要你閉上眼睛，你還會聽到夜鶯(nightingale)婉轉的歌聲呢?聽其它早來的兄弟姐妹說到了炎天的夜間，你還可以聽見好聽的蛙鳴呢，秋天的時候你還可以聽見許多秋蟲的鳴叫呢。另有鮮艷的螢火蟲(glowworm)一閃一閃在廣場上飛來飛去，可漂亮呢。”

　　“什么，另有螢火蟲?是不是像流星啊?另有月光和沙灘是嗎?”

　　咦，怎么我似乎也有了影象?是有關前生的影象嗎?那么我是一棵什么樹啊?姐姐又是一棵什么樹呢?我們都會開花嗎?我竟然在心里喃喃細語自語起來，姐姐說了什么話，我似乎不曾聽見。原來我們都睡著啦!

　　第二天，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變了，除了還頂著豆芽瓣之外身上還多了一對小嫩芽似的葉葉，我再看旁邊的姐姐時，也是一樣的。她也比之前多長出了一對葉葉，不過她的葉葉可比我的胖了許多呢!

　　伴伴隨著日子一天天地流逝，我們也漸長漸大了。看到了鶯歌燕舞，見地了鳥語花香，曉暢了春夏和秋冬的時節交替，甚至還曉暢了春花秋實的道理和規律。哦，大家還不知道吧。原來我們是長在挨近一所幼兒園的小廣場的一角呢。我們每日除了看到我們的鄰居樹木花草和各種鳥蟲等，還看到許多孩子被父母大概爺爺奶奶領著，穿著濃妝艷抹的衣裳路過我們身邊來上學呢!啊，這情形多美啊!那個時候，我們覺得世界真的好美!我和姐姐在無憂無愁間逐步長大!我和姐姐是那么要好，我們自然就成為人間所說的青梅和竹馬啦!

　　【三】

　　時間就在天高云淡和月明清風中已往。我和姐姐也在不斷地交往和交談中慢慢成長著。當我們三周歲的時候，我們都長高了。姐姐的身體長得比我肥一些，樹冠比較大，像一枚大傘遮擋著烈日和暴雨。而我卻顯得比較清秀，高挑的個子，翠綠的葉子，顯而易見像一個哨兵一樣，園子里有好玩的事兒，我總是先姐姐看到。

　　因為我比她高的緣故，所以我會先看到春天花園里的哪棵月季誰先開了花，會看到墻外人家檐下哪家的新燕在做窩，會看到幼兒園那個三層樓大班的教室里，那些快樂的小孩如何做游戲呢。

　　姐姐不如我長得高，所以許多我看到的事兒，她看不到。所以我總是把我看到的有趣的事兒繪形繪色地通知她。而她總羨慕我長得高，長得瘦。多帥啊，還那么精神!對了，我長得大概就是那三個字：高富帥。呵呵，對吧?

　　對此我也很高興，但是我是那么善解人意的好弟弟，我總是安慰姐姐，說：“姐，你長得樹形那么悅目，還給人遮風擋雨，像巨傘讓人們夏日乘涼，多好啊!得到人們那么多夸贊!我還羨慕呢!”

　　不經意間，第四個年頭就來了。這天，我被一陣春風喚醒。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我就收回了往年的第一批新芽。那個嫩綠啊，迎著陽光似乎有些耀眼。我正在自我陶醉似的瀏覽自己在陽光下的靚影時，突然之間聽到一個小孩稚嫩好聽的童音：“媽媽，你看，那棵小白楊真漂亮啊!”

　　我循著聲音看到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和他那鮮艷的媽媽正從幼兒園出來呢，那個小男孩正興高采烈地指著我呢。什么，小白楊，難道我的名字是小白楊嗎?我怎么一向不知道呢?我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名字。我只知道和姐姐在一路聊天說話就是最高興的事兒了!嗨，我真笨，我真傻!原來我是有名字的，我怎么會一向沒有詢問一下別人呢?我不由得自言自語。其實，縱然我使勁大聲喊，他們(那些人類)也不會聽見，也不會懂我的。

　　這時候，又聽見小男孩問他的媽媽：“媽媽，旁邊那棵梧桐樹什么時候開花啊?我想看她開花!”

　　“好孩子，乖。過幾天，梧桐樹姐姐就會開花了。知道嗎，有關梧桐樹，可有一個鮮艷的相傳故事呢!”

　　“什么故事，媽媽講，我要聽……”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和他的媽媽從我的身邊走過，轉了一個彎，拐進了對著小廣場那座樓。

　　“梧桐樹，開花，故事……這是怎么回事?……”我在心里想。我終于忍不住，我要快點通知還在沉睡的姐姐，我叫小白楊，她叫梧桐樹呢。她還會開花，另有故事哩，是什么故事呢?

　　“姐姐，我有話跟你說，你快醒來啊，我有好新聞通知你呢……”我用雙手聚攏聲音大聲地喊著姐姐，梧桐樹姐姐。大約20天后，姐姐終于也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她也醒來了。她在春風中晃晃身體，搖了搖傘一樣的頭，姐姐開始伸枝展葉。哇，仿佛在一瞬間，她的綠傘一會兒就打開了!

　　看到姐姐一下打開了綠傘，我興奮地想沖上去擁抱姐姐，可是卻挪不動腳步。因為我和姐姐相互告誡過，不能隨便邁步，不能把腳放在地面上。我們只好用我們還夠不到彼此指尖的手臂相互搖動致意。

　　“姐姐，你可醒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看我都長得比你更高了呢!”

　　“可不是嘛，弟弟，你總是比我醒來得早啊!快通知我，有什么重大新聞呢?有什么好新聞要通知我啊?”

　　“不通知你了，保密!”雖然我已經四周歲了，可是我依然像個孩子一樣調皮。我之所以這樣，就是要看一看姐姐著急的樣子，逗她玩，所以才故意這樣說。沒有想到，姐姐也故意說：“不說就不說，我不想知道了!”

　　“真的?不想知道了?可是關于你的新聞呢!”

　　“我的，真的嗎?到底是什么，快點通知我吧，姐姐求求好弟弟了!”

　　“姐姐，你知道你有名字嗎?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我不知道啊，我們都叫樹，不是嗎?”

　　“不，我們是有名字的。你叫梧桐樹，而我叫小白楊!”

　　“什么，梧桐樹，小白楊?真好聽!”

　　“姐姐，聽說你，你……”

　　“我，我，我什么呀……”

　　“你，你有故事哩，姐姐記得嗎，你說過你要開花的……”

　　“什么故事啊?我，我也不知道，我就等著你開花呢。看一看會有什么故事啊!”說著，我拿眼睛上下打量著姐姐，我們都不知道開花會是什么概念，特別不知道姐姐開的花是不是像那年開的玫瑰花，大概也像人們口中說的桃花紅大概梨斑白……

　　【四】

　　又過了幾天，廣場中心突然之間熱鬧起來。據說是去年新落戶小公園的紫藤開花了!

　　去年有人移栽了一批樹，新鮮，這批樹相互纏繞著軀干，而且那些忙碌的人們還給這些樹搭建了架子，從人們口中知道像是是花架長廊。栽的這些像樹又像花的叫紫藤。紫藤，真是好聽的名字!我在心里對自己說。聽人們邊干活邊說，往年興許還能看到它們開花呢!看到人們如此忙碌，我和姐姐真期待看到紫藤開花會是什么樣子呢，人們對它們那么期待，一定會很悅目吧，我和姐姐翹首以待。

　　我們每日早晨睜眼就去看那花架，看一看她們什么時候會開花，開成什么樣子?結果那些樹過了半個月才發芽，最終長了興隆的葉子，到炎天的時候濃蔭基本就把石頭花架長廊爬滿了，它們長足了枝葉。我和姐姐想，是不是長完了葉子，她們就會開花了呀?可是結果等到秋天都沒有見她們開花。于是，我和姐姐就把這件事淡忘下來了。

　　過了飄雪的夏季，又迎來了新一年的春天，一隊系著紅領巾的初中女學生路過廣場，她們就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和石椅子上坐下來，興高采烈地背誦課文，還說這就是她們所背誦的課文中描寫的花呢!她們約定好草地上背了一會課文，其中就有一段說紫藤花像什么紫色的河流，還說紫色的花艙紫色的帆船什么的呢……據說那是一個女作家叫什么宗璞的寫的。

　　再之后，一個叫馨兒的年輕媽媽帶著她的孩子來到了紫藤花架下，給她那個可愛的閨女(daughter)講過一個故事，大意是說她的老師瀟灑哥和香香一路，寫了孔子和孟子公認的老師柳下惠園中的紫藤故事呢。她們母女講得精彩極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和姐姐在偷聽，那個馨兒講的可好啦，我到現在還能復述下來呢，不信我小白楊講給你們聽吧!

　　這是個古老的相傳：話說有一個鮮艷的女孩兒想要一段情緣，于是她每日祈禱天空上的紅衣月老能成全。終于紅衣月老被女孩兒的虔誠感動了，在她的夢中對她說：“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在后山的小樹林(wood)里，她會碰到一個白衣須眉，那便是她想要的的情緣。”等到春暖花開的日子，癡心的女孩兒如約獨自來到了后山小樹林。等待她鮮艷的情緣——白衣須眉的到來。可一向等到天快黑了，那個白衣須眉依然沒有出現，女孩兒在鎮靜失望之時，反而被草叢里的蛇(snake)咬傷了腳踝。女孩兒不能走路了，家也難回了，心里畏懼極了。

　　在女孩兒感到絕望無助的時候，白衣須眉出現了，女孩兒驚喜地呼喚招呼著救命，白衣須眉上前用嘴幫她吸出了腳踝上被蛇咬過的毒血，女孩兒從此便深深地愛上了他。可是白衣須眉家景貧寒，他們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對。最終兩個相愛的人雙雙跳崖殉情。

　　再之后，在他們徇情的懸崖邊上長出了一棵樹，那樹上居然纏著一棵藤，并開出朵朵花墜，紫中帶藍，燦若云霞。先人稱那藤上開出的花為紫藤花，紫藤需纏樹而生，獨自不能存活，便有人說那女孩兒就是紫藤的化身，樹就是白衣須眉的化身，紫藤為情而生，無愛而亡。

　　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您說這個故事好聽嗎，您覺得感人嗎?您有沒有被感動呢?反正我和姐姐聽了是感動萬分的，所以我們默默關注著那些紫藤，希望她們開出漂亮的花兒呢，我們想看一看那鮮艷姑娘變成的紫藤花是什么樣子，她們一定很圣潔而高貴的吧，我想一定是的。

　　明天她們終于開花了!我和姐姐雖然離她們有點遠，但是也一定要踮起腳跟，伸展枝葉好好瞧瞧。我的天啊，怪不得人們那么喜歡她們。我要怎樣才能描述那些紫藤花呢，她們連成一片，那么光輝，那么燦爛!就像一條淺紫色的河流，在太陽下泛著燦爛，如此鮮艷地使人驚心動魄啊!

　　那些靠在一路的花穗，是那么的緊密相擁著，有的垂下枝條，有的垂下花架，一朵一朵挨著，一穗一穗靠著，她們誰都不爭搶誰的風頭，沒有一朵花妄想站在高高的枝頭，炫耀自己，她們都那么怕羞地微笑著，露出她們傾城的微笑和眼光，雍容華麗地盛開著，致意感謝每一位路過大概專訪的人們!

　　天啊，我還沒見過如此姿容的花朵兒呢，她們嬌羞的神情，她們隨風裊娜的身姿，她們雍容華麗的風采，真是渾然天成，真是讓我三百分羨慕呵!啊，多么高雅高貴的紫藤啊!那些紫藤花在我看來真的只能用兩個字去形容，那便是驚艷!我不由得看呆了。

　　我什么時候也會開出如此明艷鮮艷的花朵兒呢，讓我馬上死去我都愿意啊!天啊，這次我是怎么了呀，我看到玫瑰開花都沒有如此動心啊，另有那些月季花，薔薇花，桃花，李子花，蘋果花，梨花，我都沒有羨慕她們哪，我這是怎么了呀?我陷在深深的遐想中，以至于旁邊的姐姐叫了我三次，我都沒有聽見。

　　我呆呆的，失魂落魄地，無精打采地垂下了我一向高昂的頭。姐姐再次體貼地問我：“弟弟，你怎么了，病了嗎，依然愛上了那些紫藤花?”

　　我喃喃細語地回答：“是，姐姐啊，我是愛上了那些紫藤花了，她們好美啊，好美好美!姐姐，我也想開花，我也要把花朵兒開成紫藤那樣子的!”

　　“嗯，好啊!我也喜歡那些紫藤花，那咱倆可說好啦，來年咱們也努力學習紫藤，也開出她們那樣的花，好嗎?”

　　“好，那么我們拉鉤鉤吧，咱們來年一定要開花，我們一齊開花，開出像紫藤花一樣的花來!”

　　【五】

　　日子持續天高云淡，持續月明風清。又是一個春天邁著輕盈的腳步走來了。依然是往年的情景。

　　最早泛綠的垂柳在幼兒園正中的院子中伸展了窈窕的腰肢，依然是那么妖嬈美麗的舞姿;最早迎春的黃色報春花也露出了她們的嬌顏，蜜蜂(bee)，胡蝶(butterfly)，小麻雀(sparrow)……一切都是欣欣然張開了眼，然后一切都高興起來。

　　我醒來了。梧桐樹姐姐也醒來了。我們都感受到了我往年和往年的不同，不是外界的花草人群的不同，而是在于我們自己身體的轉變。我們覺得，也許往年我們的信念和理想就要實現了!我們會開出花，開出像紫藤一樣高貴雍容的花!我和姐姐誰都沒有說，但是我們都憋著一股勁呢!我千萬次地告誡自己：要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我一定要像紫藤那樣謙虛，一定要像紫藤那么華麗高雅!我好期待自己開花!

　　我不知道梧桐樹姐姐是怎么想的，她一定和我的念頭差不多，我想也許是比我還強烈吧，因為她也期待揭秘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啊……好啦，就讓我期待和姐姐開花吧!到時候那些幼兒園的孩子和老師們一定會趕來觀賞呢!想著想著，我竟然酒醉似的笑了，呵呵……

　　我抬眼看一下那間教室，此時幼兒園的小朋友從窗口正對著我們看呢，到時候我們一定讓他們情不自禁地贊嘆!

　　當我持續臭美不休的時候，竟然打了放學鈴，那些孩子哄得一下出了教室。不得已，我竟然急得沖著那教室裝飾著海底世界圖畫的窗戶，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而且得意地竊笑呢。因為我知道也許我開花也就是最近幾天的事兒了，因為我覺得我已經使足了勁，我完全已經預備好啦開花。也許就是明天了吧!因為每個樹種，在開花之前也許都很平靜，但他們的開花險些都是就在一瞬間的事。但是這個預備和孕育的歷程卻是艱辛的，比如我，已經醞釀了五年了。我已經五歲了，我想我應該是做好啦開花的預備，做好啦第一次開花的預備。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也奮斗了太久，從我在陰郁中做一粒種子的時候，有一種聲音就在通知我，要我發芽，要我做一個樹，要我做一棵會開花的樹!這個信念一向支撐著我和梧桐樹姐姐走過了這漫長的五年。看來，明天是應該我們開花，回饋自己理想的時候了!

　　這一晚好長，我激動地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不知道最終是怎么入睡的。不過，那天晚上我還做了一個美夢呢。我夢見自己也開出了像紫藤那樣夢幻朦朧高貴高雅顏色的花朵兒。不過我的花朵兒不是成穗的而已，反正我的花是一朵一朵聚集著的，我開的每朵花都是那么鮮艷鮮明，笑臉恰到利益的秀外慧中，顏色恰到利益的純潔無暇……我的天，我就是花世界的天使和精靈啊，我看到一群孩子，幼兒園的孩子和老師都會在窗口指點著我，由衷地贊美贊嘆著，而我把頭垂下得更低，我的笑臉也伴伴隨著更加嫻靜而優雅……

　　第二天終于來臨了，太陽終于再一次灑下了他的第一縷光芒。此時，我甚至于不敢睜開眼睛看一看自己是不是開花了，是不是開了鮮艷的花?對了，我想就別睜開眼睛了，我就等著在姐姐的贊美聲中才睜開自己的眼睛。得，就這樣打算了，明天早晨我要酣睡，裝著睡過頭了。我要在姐姐贊嘆羨慕的贊嘆聲中睜開眼睛，笑瞇瞇地對著她。姐姐呀，梧桐姐姐，你怎么還不叫我呢?快點叫我，快點贊美我吧，我都等不及了!我在心里雙手合十，默默對著玉皇大帝和阿爾卑斯山的眾神祈禱。

　　終于聽到一個聲音。“媽媽，你看，春天的花大都那么漂亮，而這白楊樹就不一樣了，怎么它是花絮亂舞，滿天橫飛呢。”

　　“孩子，你知道嗎?是啊，做為城市的觀賞樹之一，它每年春天飛出的花絮讓城市溶在了雪霧之中，有過敏性病癥和哮喘病的人們險些不敢出門，道路保潔員更是拿它們沒有辦法，人們對它的貶低和抱怨就多了起來。”

　　“媽媽，這花我不喜歡，我喜歡梧桐樹的花。媽媽你看，好漂亮的花!媽媽，給我摘一朵吧!”

　　“孩子，別摘，據說啊，這種花會引來鳳凰鳥呢，別摘，咱們等著看鳳凰落在梧桐樹上吧!”

　　“媽媽。鳳凰鳥，是最漂亮的鳥嗎?”

　　“是啊，孩子，鳳凰是百鳥(lark)之王啊，所以有百鳥朝鳳這個詞語啊!”

　　“媽媽，那不就是說，梧桐樹就是百樹之王嗎?”

　　“可以這樣認為吧，不過兒子，也許這只是相傳，因為誰都沒有見過鳳凰鳥啊!那就讓我們期待吧!”

　　聲音逐步遠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姐姐也開花了?那么姐姐是百樹之王啦，那么姐姐明天該有多漂亮啊，我得馬上睜開眼睛看一看姐姐有多漂亮，我要祝福她……

　　我己經臉紅得不行，我憎惡我自己開的花。我慢慢睜開眼睛，向姐姐看已往。哇，姐姐明天真的很漂亮，姐姐的顏色就是紫藤花的顏色，而且也是成穗的開放，那花朵兒比紫藤花大多了，每朵花都像一只只肥肥的小喇叭，而且那些小喇叭都會在陽光下泛著光彩，簡直是流光溢彩的鮮艷啊!

　　我羨慕地說：“姐姐，你明天好美，你真漂亮!可是我……”

　　“是誰在對我說話啊，是你嗎，丑陋的東西!”

　　“姐姐，你叫誰丑陋的東西，你在和誰說話?”

　　“呵呵，和誰說話?難道這里另有別人嗎?”

　　“姐姐，你是在說我嗎?我不如你。”

　　“不用這么說，不用自卑，姐也不知道你會開這樣的花，大家不喜歡你!”

　　我看到一貫對我寵愛有加，眷注備至的姐姐明天怎么換了這樣一副臉色，我從姐姐的表情已經知道，我的理想和目標已經完全地破碎了，也許我今后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活的目標，我已經沒有任何希冀和理想!

　　是的，我終其一生尋找的開花的夢，竟然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最美的人間四月天以一場飛花濺落了一地憂傷而終結，我在世另有什么意思?我還要在世做什么呢?

　　我通知自己，從明天開始，我不再想任何事兒，我只看著別人的春紅芳菲，我只看著別人大好的景色。從此，我開始了孤獨的生長之旅，聽說像我這樣的樹是不適合在這個小廣場的，也許我長大了就是要去做棟梁的，說不定也許會被砍伐運輸粉碎，最終做成膠合板吧!哎，管他呢，我想我依然自生自滅，自我了斷殘生吧!

　　于是我基本不在乎在世大概是死了。對于我來說，開這樣的花，已經要了我的命!我難受極了。

　　【六】

　　又是一個鮮艷的生氣勃勃的春天來臨了。似乎百靈鳥在婉轉唱歌，不過這些都和我沒有多大干系了，我只是茍且在世。所有的紫藤開花，所有的梧桐開花，所有的萬紫千紅斗芳菲我都沒有注意，我只是走在自己孤獨生長的路上……

　　如此這樣的又過了不知道幾年。像是是在一個鮮艷的初夏，我在一個早晨的睡夢中竟然又被一陣贊美聲驚醒了。“你看，那棵小白楊，他明天怎么又開花了，而且他開的花朵兒怎么變得這么鮮艷啊。”

　　“什么，我又開花了，另有人說我鮮艷!可是，我在四月已經開過丑陋的飛花了呀?”

　　可是好奇心依然讓我張開眼睛，我不敢正視自己，我向小水塘望去，想在哪里看個究竟。我驚異地發現，小水塘中倒影了一樹的繁花，朱紅的火焰一樣的繁花和碧野，蓊蓊郁郁的纏滿了我的身體。我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意識到那些朱紅的火焰一樣嫁接在我身上的花是凌霄花妹妹開放的。前年，她弱弱地央求我，說自己沒有力氣直腰橫空生長，問我愿不愿意攙扶她一把?我面無表情，神色木訥地回了一句：“只要你愿意，我沒有意見!”

　　……

　　而此時，幼兒園中的老師和孩子們，正在舉行詩歌朗誦比賽呢!

　　其中有一對男女聲朗誦了一首關于凌霄花的詩歌。

　　對于凌霄花人們褒貶不一：有人贊美她火熱盛開的鐘情，有人罵她攀附的個性!

　　這首詩朗誦完畢，一位鮮艷的女教師，嗨，那不就是那位年輕的媽媽馨兒嗎?只見她正指著攀援在我身上的凌霄花，對孩子們說：看，那便是凌霄花!看，她的花朵兒多美啊!再看那棵小白楊，他多大方啊，她讓凌霄花攀附在自己身上，這構成為一幅多么鮮艷的圖畫啊!你看，凌霄花借助小白楊爬得這么高，開出了這樣漂亮的花，而小白楊也因為幫助了凌霄花，讓自己變得這樣漂亮，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停了停，馨兒很動情又似乎很語重心長地補充：“孩子，世界上最美的圖畫，就是相互成全;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質，就是相互扶持……”

　　此時，一大滴淚，從我的眼里，掉下來，砸到了我的腳面上，我的心疼疼的!我喃喃細語著：“相互成全，相互扶持……”

　　這樣地不知道過了多久……

　　突然之間，我的旁邊竟然熱鬧起來。那群散了會的孩子竟然來我身邊玩了!他(她)們開心地圍著我，而且說：“這是一棵可愛的小白楊，他長得多美啊，亭亭玉立的，他還幫助這棵凌霄花呢，他好偉大……

　　沒想到的是，一位小姑娘還唱起了《小白楊》，聲音那么悠揚動聽，我感動極了，突然之間我聽到我的周圍全是掌聲，我知道那是我的同類——花草樹木收回來的，我激動的不敢抬頭看周圍，我只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著四周那些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朋友們……此時，我正好和梧桐樹姐姐對視了一下，她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也不敢看她，趕緊收回了目光……

　　此時，我突然之間之間之間之間曉暢了，而且深深地曉暢了，其實我另有更大的理想呢……

　　我突然之間之間之間發現：原來，幫助別人，就是在成全自己……

　　我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曉暢：原來，心靈之花才是最鮮艷的花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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